当杨十安,不,明十安合上那份协议,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时候。

    杨渊庭望着她的背影,突然说道:“你现在穿的这身衣服,是明阿姨葬礼时的那身。”

    明十安脚步一顿。

    初中时,她还乖乖的每个星期回一次家,战战兢兢地躲着杨太华。等杨太华突发疾病成了植物人后,杨渊庭管了家,每个月给她很多零用钱,不上课的日子,她便拿着钱在外面撒欢,更少回家了。

    说到底,她怨恨母亲从未在杨太华带来的恐怖阴影中保护过她,甚至在她被打之后,那个柔弱又神经质的女人依然絮絮叨叨的拽住她,试图给杨太华说些好话。

    “我最后一次见她,”明十安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崭新的白衬衫与黑色西装裤,“她给我做了顿饭,我吃的很开心。”

    杨渊庭沉默着。

    明十安回头对他笑笑,继续道:“吃完之后,她拉着我的手说,希望我能陪她一起去疗养院看看杨太华,毕竟他还是我亲爹。”

    “小安……”杨渊庭喊了一声她的名字。

    “然后我甩开她,跑到厕所吐了个天昏地暗,那是我吃过最恶心的一顿饭。过了两个月,她因为过度伤心,精神恍惚,失足从楼梯上摔下来,抢救无效。”

    杨渊庭冷酷的神情浮现出几丝裂痕,只是平声说道:“这些都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说起来,你和你明阿姨感情更好吧,”明十安挑了挑眉,混不吝地微笑着,像个混蛋,“我小时候觉得,那是因为你不是她亲生的,所以她要对你格外好,才能不让别人说她偏心。但事实是,因为你是杨太华亲生的孩子,她爱屋及乌罢了。”

    杨渊庭还想说点什么,却被明十安抢先打断:“算了,不提这些了。小时候我过得怎么样,都不是现在活成一个草包的借口,搞到最后,连你也看不下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走了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“快十二点了,留这里睡吧,”杨渊庭垂下眼皮,遮掩住眼睛中的情绪,“你的卧室一点都没动过。”

    明十安抱着手臂,微微歪头,故作天真地说:“在这个鬼地方睡觉,没有哥哥陪我一起,我会失眠做噩梦的。”

    杨渊庭听出了她语气中嘲讽的味道,沉下脸来,淡声道:“那就不送了,明小姐。”

    明十安迈开腿,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,扬声说:“好,你保重。等孩子出生了,我再来喝满月酒。”

    杨渊庭到最后也没有起身,安坐在椅子上,目光追随着那抹背影离开书房,最后隐没在盘旋的楼梯之中。他的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痛,连带着后背也酸痛难忍,提不起一点力气来。

    他靠在椅子上深深喘了几口气,一点点收敛起脸上忍耐痛楚的表情,拿起桌子上的工作手机,给明十安的外祖父发了条信息。

    [她签了。]

    而另一边,明十安毫无留恋似的,大步走出了杨家大门,打开跑车的车门,疾驰而去。

    但开了不过两千米,明十安就靠边停下了车。